揭秘网络删帖群落生态 一单生意敛财十万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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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里原来的教育局长被撤掉了，新局长还没有上任，某学校的校长却在这时候出现在了网上的论坛里，有人发帖子称该校长将出任教育局局长，这可吓坏了这位校长，担心新局长会对他产生不好的印象，校长马上提着钱找“公关”删帖。

这是发生在广东茂名的真实案例。2月10日，广东茂名对外公布了该市破获的首起网络敲诈勒索案。茂名、化州两级警方近日打掉一个网络敲诈勒索团伙，该团伙3名成员利用网络论坛，恶意炒作负面信息，并以删帖为业务招揽生意，向相关人士勒索、敲诈钱财，两年来共获赃款十多万元。仅仅是上述那位校长，就因为删帖先后被敲诈了2万元。

先炒不利消息，再收钱删帖，这起案件揭开了当下红火的删帖生意的冰山一角。

发布、转发、跟帖……当所有环节都指向一个目标：引来当事人出钱“消灾”，删帖已经演变成了敲诈的工具。为了获得更多的删帖生意，专职于删帖的网站、公司也应运而生，一手点鼠标发帖，一手点钱删帖，有时候一单生意就能敛财愈十万，幕后“大佬”靠删帖一年获利数十万元更是轻松自如。

为删帖应运而生的网站，一般名头很大，甚至冠以“中国XX网”或“XX监督网”的名号，他们每天所做的事情就是搜集各种有关企业或个人的负面信息，然后发到自己的网上并联系负面信息涉及到的相关企业、个人，如果对方提出删帖要求，他们会与对方进一步接触，提出收费要求。“每天要转那么多信息，十个里面如果有一个被要求删除，这买卖就很可观。”一位不愿意具名的互联网行业人士告诉记者。

临近“3·15”删帖价上涨

市民李先生是本市一家事业单位的办公室人员，上个月，领导交给了他一项删帖的任务。在一家知名网站的论坛里 ，一位自称该单位员工的人发帖子称单位内部管理混乱，个别领导以过节为由私自给自己提薪 50% 以上，领导看了这个帖子后大为光火，给李先生下了死命令：马上找网站删帖。李先生联系该网站，以内容失实为由要求编辑删帖，并发去了单位公函，但对方对此不加理会。无奈之下，李先生只好通过找“公关”的方式联系删帖。在网上，他找到了一个网络公关，对方要价2000元，承诺钱到账帖子随即删除。李先生通过银行转账了2000元后，帖子几分钟后真的消失了。“他们只认钱，直接就说，愿意花钱事儿就好办。”李先生总结说。

在一家门户网站已经工作3年多的王灿，除了有一个网站编辑的公开身份外，还有一个只有少数人知道的身份，那就是网上删帖人。删除一个帖子，她能有几百元到上千元不等的好处费。

“我是网站的普通员工，一个月工资才2000多元，如果光靠工资生活压力太大了。”王灿说，删帖是最主要的挣外快方式。即使是在平常月份，她一个月也有三五千元的外快。而生意最好的时候是每年的3月份，因为“3·15”的原因，找上门要求删帖的企业会比平常多一些，更主要的是，这个时候删帖的价码可以要得更高。“最近这几天，我们内部的人都在讨论涨价的事，按照往年惯例，涨价20% 应该不成问题。”

高收益维系“灰色圈子”

王灿所称的“内部”，是一个QQ 群，按照她的话说“都是一个圈子的，吃一碗饭的”。组成这个圈子的人有公关公司业务员、网站编辑、广告公司工作人员等等，它是一个内部运转的圈子，就是同行进入也要经过较为严格的身份验证，对陌生人则一直高挂“免入牌”。记者费尽周折混进去没两天，就被认出不是“一路人”而被“踢”。

虽然都有着单位背景，但网路删帖是个人行为 ，每个删帖人在网站和当事企业、个人之间充当着“掮客”。王灿说，因为在圈子里混得早，一些知名网站的编辑往往会被视为行业里的大哥、大姐，他们是删帖江湖里的“大佬”，又被称为网络达人，他们不但能删除自己供职网站的帖子，还能通过各种关系删除其他很多网站的帖子，有的“大佬”手中甚至掌握着几百家上千家网站，每天活跃在删帖的“一线”。他们自然也就成了高收入者。据王灿透露 ，她知道的一个著名的网站编辑，一年靠删帖就有三五十万元的收入，删帖收入，甚至成了很多网站编辑的收入大头。

而在圈子里，删帖也有着“分赃”的讲究。据王灿介绍，在圈子里，删帖收入有个分成，比如，客户出2000元删除一个帖子，先找到了圈里人A，A找到了网络达人B，B再找到了负责该网站具体删帖的C，这2000元就由这三个人一起分了，具体怎么分，也没有固定的模式，一般来说，起到关键协调作用的B可能挣得最多，他会象征性地给A和C一部分钱。

正规网站严管收钱删帖

“只要是有删帖子的生意上门，找谁才能删帖，会有熟络人指导，大家一起推动‘系统’的运转，虽然这不能算是一个组织，但还是有着一定的组织性的。”王灿说，圈子有着自发形成而又相当稳固的江湖规矩，比如，不得向客户透露另一方的真实身份；第一次删帖要先缴纳预付款，可以银行转账，也可以通过支付宝支付。另外，圈子里还有着约定俗成的价格机制，比如，即使是面对不同的人，论坛的每次删帖报价也要大差不差。

不过这些都是“见不得光”的个人行为。据她介绍，为了防范编辑和公关公司勾结，正规网站都设定编辑权限，而且监管日趋严格：一般的编辑只能负责自己的一个论坛，后台不支持他们动别的编辑负责的版块，以此来降低私自删帖的概率。就论坛而言，一般有个总版主，他们的权限是最大的，可以删任何一个编辑负责的板块，不过他们在网站中职位也比较高，无论是普通人还是专门靠删帖挣钱的公关公司，都很难直接跟这些高层搭上线，而这些高层可以巡视所有的板块，哪个编辑擅自删了帖都很容易被发觉。与此同时，为了防止编辑删帖，网站都有严格的规章制度，一旦发现擅自删帖的编辑，处罚也是比较严厉的，很可能直接会被开除。

专职公司“应运而生”

与个人行为的偷偷摸摸相比，一些公关公司则明目张胆得多。在北京一家中等规模公关公司工作的李泽告诉记者，他们这个公司就是老板和几个朋友搞的副业，因为老板是做广告生意的，因此对IT、传媒行业比较了解。他们这些被老板招聘的网站编辑，每天的工作很单一，就是发稿子和删帖子。发稿子，是往客户要求的网站转发新闻或帖子，一条新闻的收费也就是几十元钱，而删帖子都是千元起步，相比之下，删帖子才是公司主营业务。

“一些公司搞危机公关的时候生意最好，我们接过国内一家食品企业的单子，帮他删除出现在十几家网站上的负面新闻和帖子，服务期一个月，仅是这一单买卖就收了10万元。”李泽说，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很多公司、个人都是主动找上门送钱，当然，这种关乎企业生死的大危机也是可遇不可求，“我们经常私下里开玩笑，总盼着哪家著名企业赶紧出点什么事。”

“以前这个圈子还算纯净，就是收钱也都是小打小闹，你有求我有应，收点辛苦费和打点关系的开销，但现在环境恶劣了，竞争太多了，后来者不守规矩，也就很难做。”王灿所说的“后来者”，主要指的一些网站。这些网站不同于传统门户网站，它们多是行业性或传媒类网站，网站制作内容简单，主要是靠转发负面新闻、帖子为主，而删帖，才是这些网站的生存之道。

一位不愿意具名的互联网行业人士告诉记者，为删帖应运而生的网站，一般名头很大，甚至冠以“中国XX网”或“XX监督网”的名号，他们每天所做的事情就是搜集各种有关企业或个人的负面信息，然后发到自己的网上并联系负面信息涉及到的相关企业、个人，如果对方提出删帖要求，他们会与对方进一步接触，提出收费要求。“每天要转那么多信息，十个里面如果有一个被要求删除，这买卖就很可观。”此外，为了获得更多的删帖生意，一些网站还会亲自编撰帖子发到网上，然后联系当事人，向当事人敲诈勒索钱财。

成敲诈勒索重灾区

据媒体报道，广东茂名破获的首期网络敲诈勒索案，就是由3名涉案人员有目的地从其他网上采集涉及个人隐私和企业不良现象的负面信息放上论坛，然后通过注册不同的ID，对这些负面信息进行恶意炒作、置顶，制造不良舆论影响，迫使事主联系其删帖，从而敲诈勒索事主钱财。从2009年至2011年间，该团伙共作案十多宗，受害者涉及化州市多名公务员、教师、老板，涉案金额达十多万元。

“不可否认的是，隐藏在网络删帖背后的庞杂灰色利益链已经形成。”这位人士说，当发帖子的目的仅仅是为了删帖子时，帖子就成了敲诈勒索的工具。一些单位、个人为了达到诋毁竞争对手的目的，雇佣水军来疯狂发帖，当事企业、个人本着尽快息事宁人的目的选择花钱消灾时，也纵容了删帖地下利益黑洞时的膨胀。

文/ 记者 陈浩杰

■声音

挑战舆论监督是病态的危机公关

出于市场竞争、尊重“舆论监督”以及互联网“分享”精神的考虑，正规运营的大型门户或资讯类网站一般都有严格的删帖规定 ，例如除稿件原发报纸发正式函件要求删帖、总编辑下达删除指令、国家新闻和网络监管部门要求删除外，均不能删帖。但是，由于我国互联网管理法制不健全 、中国企业危机公关意识薄弱、行业主管缺位等原因，职业删帖公司纷纷涌现，一些见不得光的删帖行为背后是企业出钱搞病态危机公关，也给公众利益带来了不利影响。

“删帖”最经典的案例或许应该追溯到2008年的“三鹿奶粉”事件 。事实上，在事件发生前几个月，婴幼儿喝三鹿奶粉长结石的消息就已经开始在网上零星出现，但很快被屏蔽乃至封锁。事后查明，是前三鹿集团花300万元成功地“公关”了百度搜索。这种黑暗“交易”，使得有毒奶粉得以更久地在市面招摇，受害面积因此而持续扩大，受害者救治时机一再延误。最终，一个民族品牌轰然倒下。受此牵连，百度也遭受了舆论的强烈谴责。

不难看出，删帖这种危机公关不仅“救”不了三鹿，更“救”不了任何超越道德底线的企业。不管是何种网络危机公关手段，都无法弥补企业自身经营上出现的重大失误。

中国应急管理研究院首席顾问、危机管理专家王生升也认为 ，法律的健全需要有一定的过程。而在法律尚未健全的青黄不接的时候，“删帖公司”这种正“蓬勃发展”的灰色产业在未来三五年还会存在甚至更加壮大。

但是随着企业公关意识的觉醒和公关策略的成熟，它不会再选择删帖公司这样一些旁门左道来解决企业本身的危机管理。诚如某知名公关公司副总裁所言：“公关就是纸，是包装。但是纸里包不住火。不逃避，不推卸，认真负责才是危机公关的核心所在。”据《数字商业时代》

来源: 数字商业时代